在她说话的时候，我打开手机快速地查看了关于丙肝的一些内容。
“可我没……”她的声音带着哭调。
“我相信你。”我把手机屏幕朝向她，“凡事无绝对，主要是那三大途径，但实际的传播途径多了去了，网上说，口腔有溃疡，吃饭的时候也可能被传染。经常应酬的人，尤其容易得这个病。”
她无奈地说：“我也这么说，可他好像不相信。”
我把手机收回来，说：“可我不明白，丙肝和宫颈癌又是怎么扯上关系的？”
“没关系的，各是各的病。”她似哭而笑，“我就是个烂货，从里到外都烂透了。丙肝会造成什么后果我不清楚，因为到现在都没发作过，就像没事人一样，是性病慢慢转成宫颈癌的，恶化得很快。”
我点起一支烟，说：“他不给你治吗？”
“他没说治不治，只是慢慢地开始疏远我。我能理解他，也不怪他，毕竟我得了丙肝而他没得，他是清白的而我是肮脏的，我还能要求什么呢？再说他也没钱。”
我疑惑：“他怎么能没钱呢？”
她似乎冷笑了一下，又似乎不是，说：“他那个会长，其实就是几个不务正业的人纠结起来成立的商会，他自封为会长，实在没多高的含金量。他说他做工程被坑了四千多万，现在欠着许多外债，还被法院拘留过两次。”
我摇摇头：“这怎么可能？”
“事实就是这样的，他无论到哪里都开车走，其实是他早就上了老赖黑名单，坐不成飞机和高铁，连卧铺票都买不成，他又不肯屈身挤硬座，所以只能开车。他那个商会早已人去楼空了，连个鬼影也没。”
我想到了我借给安会长的五万元钱，急忙说：“他的房呢？车呢？不是还常带着两个司机吗？”
“房和车都不是他的，至少名义上不是，否则早被执行了。那两个司机和他一样，三个人互为司机，互相充门面。到了这里，他是会长；去了那里，另一个就成了会长。一个唱主角，两个跑龙套，配合得天衣无缝。”
我激动了起来：“他这不是诈骗吗？”
“是的，我老早就说过他这是诈骗，可他说，他是为了东山再起不得已而为之，打肿脸充胖子完全是为了谈更多的生意。”她抬起头，看着屋顶的蜘蛛网，旋即又垂下头去，“谁知道他以前混得是不是如他所说的风生水起呢，反正是上过电视，谁知道呢？”
“不行，”我拿起手机，“我得问问他。”
“没用，早换号了。”
我还是拨出了安会长的号码，果然，系统提示已成空号。
我有些慌，隐约预感到我借给他的五万极有可能打了水飘。
我的收入不高，勉强温饱，五万对我来说，算得上很大一笔钱呢。
纪念苦笑了一下，说：“他老那么借题发挥地说我，我还耍了点小性子，玩起了失踪，把手机关了。我以为他会到处找我。我失踪了几天，怕他担心，就开了机，可他始终没打过来。我就主动打了过去，他的号码已是空号。”
“那你没去他家找他吗？”
“还找什么，有必要吗？病是我自己得的，与他无关。”
“你不准备治了？”
她摇摇头，说：“治不好了，我估计。再说，拿什么治呢？我在那边只是找了个临时的工作，没有保险，医院一趟还被扣工资。我把所有的钱都花完了，走投无路，所以只能厚颜无耻地回来了。”
“他一分钱都没给你吗？”
她又摇摇头，没说话。
“他不是给过你五万吗？”
“五万？什么五万？”她不解。
我哦了一声，没解释，心里明白了，安会长从开始就是骗我的。
我又问：“大鹏呢？他不知道这些吗？”
“大鹏，”她的眼神中带着一点迷幻的色彩，看了我一眼，又低下头去，“我和他现在是什么关系？我有什么资格给他诉苦？我们离婚时，他说，在这个世界上，再没人比他对我更好了，我还有脸见他吗？自生自灭吧。”
我站起来，在矮小的空间里来回踱着步，一边说：“那也得治，你的同学，朋友，亲人，都可以帮帮你的。我……也能帮你少点。”
想起那五万元钱，若是用来给她治了病，我或许还会好受些。
转头看她，她却盯着对面墙上缓缓爬行着的一只蜘蛛。
半晌她说：“不治了，我哪有脸见那些人？我们离婚的时候，他们都劝过我，骂过我，可我，呵，意志好坚定。谢谢你了！我今天单独把你约出来，是有件事情想麻烦你一下。毕竟你是最了解内情的，或许，你比别人更能……理解我吧。”
“什么事，你说？”
她却不说了。
她的呼吸颤抖了起来，深深地吸了口气，又长长地呼了口气，呼吸中似乎带着抽咽，带动着整个身体都颤抖着。
如此反复几次，又很用力地咽了口口水，口水通过喉管的声音在狭小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，也格外震憾。
“我不想见任何人，”她终于开口，“我只想见见冉冉，我有一年不见她了，好想她。我原本以为，只要我能过上好生活，以后再弥补对她的亏欠，没想到……我如果不是为了见她，我就不会回来了。”
冉冉是她和大鹏的女儿。
“你是说？”我狐疑地望着她。
“对，”她似乎明白了我的猜测，“你想办法把她接过来，我看看她就知足了。”
“我做不到啊！”我为难起来，“冉冉现在上幼儿园了，我也不常见她，她认不认得我还难说，我有什么理由把她接走呢？”
（未完待续）
（文/鄂佛歌）
